第一百三十二章:黑剑
0041、综合排练(2)
综合排练的演员,再一次从下面的几个宣传队里抽调。县文工团的演员基本都参与了,各公社的几个宣传队,也大部分被抽调了上来。
仰亚他们公社宣传队的演员们,除了正在紧张排练‘锦鸡舞’的主体演员外,其他的,也全部被调了上来。整个县里抽调的,总共约有80人左右。
由于场地的原因,县人民大会堂还正在重新装修,所以,现阶段的综合排练改在县中学操场上进行。
白天,所有演员都集中在学校的操场上,这里特别宽敞,随便他们怎么吼怎么闹都没关系,哪怕就是碰到一两个班要上体育课,他们只要稍微避开一点,就不会影响到他们。而且,这突然而来的表演队还让学生们都感到非常的稀奇,一下课,都围到操场上来,看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表演。
哪怕是在晚上,学校教室里射出来的光线,再加上学校直接给他们拉了一个大灯,虽然算不上特别明亮。但是,用来照明排练节目,那绝对没问题。
只是晚上正逢学生上晚自习时,为了不影响到学生们的学习,他们只得把音乐节奏调到最小,或者推迟到学生准备下晚自习后才开始排练。所以,每个晚上,他们都排练到很晚。
对于这样一群正在青春期的男男女女,一天下来,超负荷的练习,已经让他们感到非常疲倦和困乏了。回到住地,有的甚至连脸和脚都不想洗,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。
仰亚他们住的地方,也是学校的一栋老教学楼里空出来的几间教室,以前是用来做学生宿舍的,刚好这段时间空着,所以就给了他们作为暂时住宿的地方。
床,就是学生们睡觉的上下铺位的单人床,被褥是各自从自己的队里带过来的。
一群没有洗脸洗脚的年轻人住在一起,半夜里,那气味,那声音,就连耗子也不敢擅自闯进来,一是怕被那特殊的味道熏死,二是怕那如雷鸣般的鼾声把自己吓着。
仰亚,在这伙演员当中,年龄算是偏大的了,相对于这些一二十来岁的男孩,仰亚的睡眠是少了些,或者说是,因为那些味道和声音,他比别人更不容易睡着。
开始一两个晚上,加上疲累,也还没觉得什么,第三个晚上,仰亚在别人的睡梦中,还没睡下两个小时,就醒了过来,然后再也睡不着了。
他从床上轻轻地坐起来,靠在床头上。点燃了一支烟,随着烟雾的飘渺,仰亚的心事也慢慢地扩散开来。
他想务妮了。想那刚新婚不久的妻子,想起和新婚妻子一起的一切。特别是晚上,住这种有如十几岁学生一样的大通铺,他都想马上回到那暗黄灯光下粉红的被褥里,和那温柔的相依相偎有及快乐激情。
旁边一个小演员的梦话把仰亚从思绪里吵醒,在从窗外射进来的昏黄的灯光下,一个小演员巴嗒了几下嘴,翻过身来,趴在了床上,还在被褥里做了几个不太雅观的动作,让仰亚又有点想入非非。
仰亚看不下去了,把手上的烟头,在床沿上使劲一下摁灭,一屁股钻进被褥里,用手一拉,把被褥盖在了整个头上。
可是,黑暗的被褥里,仰亚的那些想像画面却又更加清晰。
这夜,仰亚注定要失眠了。
第二天清早,天还没大亮,学校里的起床铃声就响了。仰亚他们就和学生一样地从床上弹起来。这是规定,从进入学校训练的第一天起,县里就要求仰亚他们,就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严格执行,除了晚上他们会比学生多在操场上训练一个小时外,其他的,学生起床,他们必须起床,并参与学生一起早上跑步。这倒是让仰亚他们再享受了一回学生生活了。
还有,仰亚他们在训练期间,也都和学生一起在学校用餐,用的是他们拨过来的粮票。
这样一来,就有点为难仰亚他们了。
第一天,仰亚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,中午学生下课了,一大伙像风一样地朝着食堂跑去,还一路上敲得手里的洋铁碗‘当当当’直响。
仰亚他们想,没必要这么抢着去跟这些小好几岁的学生们抢饭吃吧,等他们吃饱了再过去打饭吧。可是,等他们看到食堂门口的人稍微少一点时,再过去,可是食堂的玻璃厨窗后面,就只有几个大盆张着空空的大口,就只在盆的边缘挂着些菜叶和盆底的剩汤。
食堂工作人员告诉他们,饭没有了,下午记得早些过来。
这天中午,所有七八十个演员没有吃上饭。经过跟校长反应后,食堂加班,给他们每人煮了碗清汤面。还一再叮咛他们一定要注意吃饭时间。
下午,仰亚他们和一个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一起,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,学生娃们还没等老师喊下课,就飞一样朝寝室跑,拿上自己的碗,‘当当当’地敲着就朝食堂飞跑。
仰亚他们有了早上的教训,也加快了脚步。
可是等他们赶到食堂时,几大排长长的队伍,在食堂门口一直排了有五六十米远。队里的男孩女孩,打打闹闹,还有那跳皮的男孩插队的。仰亚他们又被挤在了队伍的最后面。
没办法,也不可能去跟一群学生娃挤吧。等了好半天,仰亚他们才接近窗口,可等待他们的,还是几口空盆。
这天,仰亚他们吃了第二餐清水面。
第二天,只得由学校派出值日老师,把其中的一个打饭窗口让出来,给仰亚他们排队,才吃上饭。
还有更尴尬的事,就连上厕所也不得不尽量避开这党群疯了的学生娃。第一天下午,仰亚尿急,一下子从操场跑到最近的一个厕所,刚刚进去,下课铃就响了,马上,那条通往厕所的路上,就像洪流一样地朝着这边滚滚而来。一冲进厕所,三下五除二,掏出东西,一排排高低不同、或近或远、或强或弱,都一起向着对面的墙上射去,一直把仰亚挤到小便槽的最里面,吓得仰亚差点都尿不出来。几个靠近他的小屁孩还斜着眼,尽想着往仰亚的下面看。
等了两三拨人,仰亚才完了事,只能等这党乱七八糟的小子们出去后,仰亚才挤得出来。正在仰亚低着头一边整理着自己下面的拉链,一边往外走时,正到门口,一条射线就朝着仰亚的脚边射来。
‘啊!’仰亚叫了一声,赶紧往后退。原来是一个还没有进入厕所的家伙,早早就掏出了小东西,隔着门就射了进来,差点就射到了仰亚的脚上。听到仰亚的叫声后,才把小东西一掰,朝着另一边射去。转过脸,对着仰亚坏笑。
从那次开始,仰亚他们只能避开高峰期,尽量别惹了这些家伙。
这些情况,女演员们遇到的,也比仰亚他们好不了多少。
在训练上,仰亚他们和学生一起起床,一起参加了他们的跑步,然后等学生回到教室,他们就开始练。先是压腿、阔胸等热身运动。
热身运动做好后,就是集体的舞蹈动作。
集体舞的动作不难,难的是相互之间的配合协调一致。你想,一个七八十人的队伍,要把一个动作练到完全一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手、脚、步子、表情都等着老师来一一纠正。
做好了第一个动作后,再接着练第二个动作。
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劲。
大家别觉得舞台上,演员们跳出来的那些舞姿,柔美轻盈、灵巧妩媚。可是,当你看到他们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没有任何变化的基本动作时,你就能理解,他们训练得到底有多苦多累。
每个单一的动作都容易,但同时把几个动作连贯起来就难了。一个人单独跳一个动作容易,要把几个动作叫一伙人跳出来,而且还要保持一致,那更是难上加难。
哪一行的饭都不是那么好吃的!
就凭着仰亚他们这种有一定基础的人,凑在一起,也只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去练习,再合并,再练习,再合并,一个个地练习好才又慢慢地组合起来,叠加起来,才得一段舞蹈。
就这样,仰亚他们一天下来,最多也就能练习好两三个动作。所以,看起来只是三个节目,可是,一个星期的时间,要全部训练出来,他们不得不加班加点。就连他们这种一天天蹦蹦跳跳的演员,两三天下来,也觉得有些腰酸背痛、茶饭不思。
还有那些女孩,有的差不多被练得差点吐饭。
第三天的下午,就有一个女孩直接练得当场晕倒在场地内。结果不得不把她送到人民医院,吊了三瓶盐水,休息了一下午才稍稍缓过劲来。
医生看着都摇摇头:
“哎呀,你们这哪是练舞呀,简直是修炼成仙呀!照你们这样练法,不出一个月,你们一半的人就能腾云驾雾了。”
“嘿嘿。医生你放心,我们就只练一个星期,所以你说的,应该在我们这里不会出现。”
可训练的老师有什么办法,时间短,任务重,上面下达的命令,只能服从,遵照执行,领导只要结果不看过程。教师也不是神仙,不出点血,怎么能训练成。
‘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’
这比爬雪山过草地差远了,你敢对领导抱怨吗?
还有更甚的。像仰亚他们这种一身兼‘两职’的,即又要跳舞又要吹芦笙的,只能加倍。
所以,仰亚等几个吹芦笙的,早上起得比鸡还早,而且还不能影响了祖国未来的花朵们。所以,他们只得远远的跑到操场的另一边角落,轻轻地吹,悄悄地对口形,想吹出来又不行,不吹出来,效果又出不来,有时,简直比憋屁憋尿还难受。
晚上十二点钟,一定要等祖国的花朵们睡下以后,其他的演员可以倒在床上,可仰亚他们,又要悄悄地跑到操场角落继续憋继续吹继续忍。
仰亚他们不敢相信,这样憋着吹出来的芦笙曲,到时是不是能用,又是不是领导想要的效果。
好在,这真的没有比爬雪山过草地难,大家坚持着练着。
到最后一天,所有的训练还是按领导的要求顺利完成,领导亲自下来检查时,给了仰亚他们不少的掌声,也给了他们不少的官话鼓励。最后,仍由张县长联系了人民大会堂那边。
好在,会堂那边经过一个星期的加班奋斗,会场里面的装修也接近尾声,里面的那样框框架架收拾得差不多了。所以,仰亚他们被拉到了会场,结合场地最后再来一次,也就算对这几个综合节目的一次彩排吧。
训练终归是训练,拿到具体的场地上来,还是会出现很多的问题。在大操场上,那是一片广阔的天地,信马由缰,任你驰骋。多一步少一步,也算不了什么。只要大家统一协调一致,效果就很好看了。再加上那课余时间,学生们羡慕的目光,有的是真的欣赏舞蹈,有的是看比自己大的美女帅哥。都是投来敬仰的目光、掌声、口哨还有尖叫。这也让仰亚他们感觉很有成就感。
可是,今天,一拉到会场里,他们总是觉得非常的拘谨,放不开来。
这样,又在会场里来来回回、重重复复了n多遍,一直到当然天晚上十二点过。连学校的清水面也没能吃上。
好在,最后,张县长总算是满意了,还特意请了大家在国营饭店吃了宵夜。
直到登上半夜,仰亚他们才回到那间上下铺、味道很浓的寝室,不大一会儿,里面就传来了高低转折、抑扬顿挫、此起彼伏的鼾声。
就连有着心事的仰亚也一起合奏起来。
这可比他的芦笙曲好听多了。
一曲来自男生宿舍里的半夜交响曲。